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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月31日早上,林子勤和妻子正在奥克兰华埠韦伯斯特街上,他们经营超过十年的花店工作,这时三名女子进入店铺内,想要不付钱就搬走盆栽和其他物品。他们因上前阻止而受伤,并且差点被逃逸的车撞到。
五十多岁的林子勤说:“我们被抢之后的一整天还在继续工作。我的背痛死了,但是很不幸的是我们不能休息。”
奥克兰警方大概20分钟后来到录口供。林子勤说:“通常他们要几个小时才会到。” 在抢劫之后他的父母叫他关店,可是他觉得不可以。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三名子女都从学校请假来店裡帮忙,他也辞职并且放弃了三份其他的收入来支持他妻子开花店的梦想。“我爱我的妻子,这就是她想做的。”他说。
几个华埠商户也说抢劫已经变得更加惯常。Tiffany Fang也在华埠开了多年的花店,说以前她“很罕见”才听说在华埠發生抢劫,现在基本上每两个星期就听说一次。上个月在林子勤花店發生的抢劫对于他说都司空见惯,林先生说:“起码在过去六个月内,我们这个店已经被抢了三次了。”
很多人都预期疫情会导致例如爆窃和偷窃,持枪抢劫这些财产犯罪和暴力犯罪飙升,原因是经济倒退和失业率上升引發的绝望。但是在奥克兰,甚至是全国来说,这些类型的犯罪在过去一年实际上都在下降。部分财产犯罪上升,例如车辆爆窃,但是却没有扭转总体下降的趋势。
华埠是例外吗?
一个星期前,The Oaklandside向奥克兰警方申请了华埠去年整年的罪案数字。我们也追问了多次,目前奥克兰警方没有回应这个请求。
我们唯一一个能得到的官方数据,是奥克兰警方每个星期的罪案简报,涵盖了这个城市的整体数据,同时也分成了五大区。 华埠属于第一区,这个区也复盖市中心的其他区域,包括杰克伦敦区和整个西奥克兰。根据奥克兰警方最新的週报,第一区截至目前为止罪案率比去年同期下降55%。袭击,强暴和抢劫等罪案数字全都下降。
这也和整个奥克兰市情况一样。从疫情开始唯一一类显著上升的暴力犯罪是枪支暴力。枪击在2020年上升在71%而谋杀案上升了38%。
但是第一区范围很大。我们仍想数字缩窄到华埠,看看是否在区内近期有暴力犯罪的上升,所以我们将过去90天的全市罪案原始数据从市府官网下载下来。
在2020年11月11日和2021年2月9日期间,在奥克兰巡逻第一区用有262宗属于“3x出警”,这个类别完美地复盖了华埠, 边界是百老汇街,14街,美丽湖隧道和州际880高速。虽然因为网上的数据没有那麽舊的数据,我们无法将这90天的数据和去年同期相比,但是我们可以分析在90天内暴力犯罪是否有上升。
这些数据显示在华埠近期的暴力罪案数字有上升。在前半的45天(11月11日到12月25日)就报告了116宗罪案,而在后半的45天,有146宗报案,上升超过25%。用同样的研究方法,我们發现暴力案件从27宗上升到35宗,几乎上升了30%。
我们用这个方法同样分析了奥克兰其他地方,發现华埠不是全市最高犯罪率的地区。奥克兰一共有35组号码的巡逻警员,这些基本上和其他社区在地理上重合。很多都分成两部分,分别用x和y来细分,那就等于数据是从一共59组巡警中收集。在过去90天内,华埠罪案数字在这59个巡逻区域中排名第18。
在过去90天内,罪案数字最高的巡逻区域和美丽湖东边San Antonio社区重叠(主要居民是亚裔,佔了居民总数42%)。上城和市中心(主要居民是非裔和白人),和东奥克兰中心的Eastmont和Arroyo Viejo区(主要是非裔和拉美裔居住)。最少报案的巡逻区包括Skyline大道,Upper Rockridge和Trestle Glen,全部都是富有的白人区。
但是虽然华埠比起其他非白人社区,并没有更多的报案,但是的确,犯罪数字在过去几个月显着上升。从奥克兰全市过去90天的罪案报告看,近45天全市犯罪率下降3%,同时华埠却上升了至少25%。
为什麽会有上升?现在得出结论为时尚早,但是华埠商户已经有一些理论。其中一点,亚裔都知道在农曆新年前夕伺机犯罪会增加,这个持续庆祝数个星期的节日,今年从2月12日开始,很多亚裔移民都会庆祝。
Fang说:“大家知道亚裔会在新年期间出去或者买东西,会有更多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长者需要出外。”

其他商户说大家印象中华埠主要都是长者,有时候这也是事实,也导致了华埠更加容易成为目标。“很多路人都是长者,所以他们帮不了忙。”8街上鱼肉王海鲜肉食的老闆冯泳恩说,“不是所有人都年轻能跑。”
Fang有什麽给华埠居民和家庭的建议?她说:“如果你的祖父母来华埠购物,陪着他们。当有多于一个人,那麽可能被伤害的几率会降低。”
数个星期前,亚健社一名员工在放工路上被抢劫。之后这间位于8街和Oak街交界路口社区健康中心,开始为员工提供早晚护送他们到车上的服务。
亚健社管理层的廖求珍说:“我们知道暴力有很多根源,包括贫穷,精神问题和无家可归问题。也有很多社会因素会影响精神健康。”
上个月花店被抢的林子勤就说,华埠商户集资了大概5万元来买个人保护装备,包括口哨和胡椒喷雾,让店主可以派给员工。他也想华埠居民可以上自我防卫的课程,包括长者。
林子勤说:“我们给那些觉得可以来华埠犯罪的人的信息是,三思,我们会反抗的。”
连串暴力袭击令很多人感到不安全,社区倡导的解决方法是怎样的呢?
不少我们在华埠的受访者都对在华埠增加警力和私人守卫有複杂的感情,不过也说很高兴看到,志愿巡逻队是其中一个选择。
“更多巡警,更少罪案。” 花店店主Fang说。但是她很高兴看到由于最近的抢劫和袭击,出现的其他措施,她也希望这些可以继续。她说:“很棒的是现在有一群人志愿组成了一支巡逻队。这些人的信念是我们可以互相关照。”
过去几个星期,至少有五支这样的志愿巡逻队出现。其中一支就是温情在奥克兰(Compassion in Oakland),创始人是一名在华埠工作的年轻拉美裔Jacob Azevedo。在2月11日星期四,同情在奥克兰和有兴趣的志愿者举行了第一次会议。他们计划在星期六早上开始第一次巡逻。他们的目标是,给华埠提供一些可见的安全,尤其是那些“常常被忘记,不重视和脆弱对的人”。他们打算重点关注自动提款机,巴士站,停车场和美丽湖捷运站,还有亚健社。这个连同Jacob Azevedo在内由5人创办的团体,强调他们并不是义务警察。从这个团队创建初期,已经有超过300人表示想参与志愿工作。
这个团队获得屋崙华埠商会的背书,也有本地执法部门的支持。一旦有冲突發生,队员会打911或者寻求奥克兰警局紧急警员帮助,所以急救医护人员可以治疗有可能出现的伤患。在这次和志愿者的会议中,一些人担心究竟奥克兰警方会怎样介入,又问这些领导人知不知道社区预备机构(Community Ready Corps.)这个机构,这个非裔主导的安全组织,因在近期的示威提供保卫安全工作,最近获得了一份安保整个Peralta大学校区的合约。
这些创始人表达了他们后续会联繫社区准备机构的兴趣,又解释为什麽他们要和奥克兰警方合作。“我自己对全国的警察都非常生气。” Azevedo说,“我想警察能为那些和法律违背的所作所为负责。但是他们还是执法部门,而他们要改善形象的唯一方法就是和我们这些社区项目合作。”
现在他们没有能力教授自我防卫,所以他们希望可以吸引一些有化解冲突经验的人。

上週末,市议员励琪(Nikki Fortunato Bas)和法夫(Carroll Fife),屋崙华埠联盟的成员,和例如社区准备机构的联合创办人Tur-ha Ak等其他人士,就在华埠内巡逻。
由法夫等带头,关于社区安全的讨论已经在网上直播了多次,包括励琪和卡普兰(Rebecca Kaplan)等其他市议员也有参与,还有法夫的幕僚长Tonya Love。法夫列出她认为导致犯罪,尤其是抢劫和爆窃的真正因素。法夫在一次直播中说: “除非我们解决了顶级掠食者-创造出罪案的白人至上种族,否则我们永远都会有二等掠食者,因为他们的主要需求没有得到满足。但是有这些前提存在,不代表我们不会处理二等掠食者问题,但是我们要明白这个创造出掠食者情况的前提,才是我们首要解决的问题。”
法夫展开讲削减警察经费运动,这个运动去年由于佛洛依德和泰勒之死声势浩大。她说削减警察经费只是一个概念,不是等于立刻就“拿走警察扔到垃圾桶”,甚至奥克兰警方在上个财政年度超支3200万元,大部分超支都是加班费。她说:“但是说削减警察经费导致了罪案,和对我们亚裔社区攻击的增加,是很恶心的。”
公义城市(Just Cities)的社区和政治参与主任,也是第三代东奥克兰居民John Jones III强调,了解这些针对亚裔长者的两种暴力,无论是抢劫还是袭击,还有解决这些罪案的政策和计划有什麽更深远的后果,同样具有重要性。
“作为曾经被最残忍和非人道的方式和政策对待过的种族和个人的后裔,那些经历教会我最重要的经验,就是作为一座桥樑将边缘人群连接起来。”Jones说。
他还强调结盟的重要性,尤其在最紧张的时刻和不同的边缘社区之间。Jones说:“我们的祖先不仅仅为解放黑人战斗,还为所有种族战斗。当然,其他人和种族,包括亚裔,都在那场战斗中担任过并且继续担任非常关键的盟友角色。”
奥克兰升起主任Liz Suk说:“我们都想生活变好。”这个政治组织是削减警察经费联盟的成员,联盟由反警察暴力项目资助。“我们都想不再生活和工作在对种族歧视,贫穷和朝不保夕的恐惧中,一个没有保障自己人民的政府导致了不安全感。”
Thi Bui是一名奥克兰教师和艺术家,她自称是越南裔。她说去年警察谋杀佛洛依德后,她从非裔机构的行动中,还有一个在圣昆丁州监狱教的族裔研究项目中学到了许多。她开始觉得依赖警察和监狱并不是现在从华埠瀰漫出的伤痛和悔恨最好的答案,重要的是考虑和解决导致在奥克兰内暴力和创伤的根本原因,例如提供更便捷的精神健康服务和其他基本需求。

同时,她说看到华埠长者被攻击很痛心,因为知道“他们的生活已经很艰难”。但是她不觉得和其他忧虑自相矛盾。Bui说:“当我看到就像我祖母一样的人被推倒在地,这几乎令我崩溃,但是我也同样对那些迫于无奈睡在我们社区的无家可归者感到伤心,就算他们和我祖母长得不像。人类的苦难是没有差别的,而在奥克兰和湾区,有根深蒂固的不平等。”
奥克兰市议会主席励琪,她的选区包括华埠,也同意奥克兰的罪案源于这个城市根深蒂固的不平等。她说:“解决住房,健保,就业和教育这些根本才会得到公共安全。” 她想通过BB提案来资助行人安全项目,和扩大现有的和华埠商业改善区有关的清洁大使项目,受惠华埠和Eastlake。
励琪说其中一个原因是,华埠是全市行人安全最差的地方,行人死亡率最高。奥克兰市打算和亚健社和社区非牟利机构Trybe合作,来扩大这个项目。
Trybe总部位于Eastlake,是一个由宗教领袖,前在囚社会活动家,学生,机构创办人和互惠志愿者等多种背景的奥克兰居民组成。执行主任Andrew Park表示,当面对製造过伤害的人士时,他们组织会採取恢復性和变革性的审判。“每当一个人准备好为自己造过的伤害负责,我们就退回到不带批判,相信他们,扶持他们,通过工作让他们恢復,并且将他们重塑回原来的样子。” Park说。
Trybe正在建立一个创伤知情照顾社区中心,也在扩大服务范围将资源更多东奥克兰社区。目标是继续探索社区主导和健全家庭的方法。Park相信Trybe的方法和愿景一定要由来自奥克兰和人领导而且“那些最接近问题的人就是那些会得出解决方法的人。”
我们採访过的在华埠有长期服务历史的组织者,包括励琪也是25年前在华埠开始她的活动生涯,她组织过纺织厂工人活动,都说加强和扩大现有的大使项目是一个双赢局面,因为这比警员要花费更少,而且很多情况动用不到警员,他们要被派遣到处理更加严重的暴力犯罪。
2017年, 亚健社和亚裔囚犯支援委员会还有其他的资助者在华埠创立大使项目。很多都被判终身监禁但刚获释的囚犯,受训成为华埠清洁大使,负责捡垃圾,清理涂鸦和商户沟通。
这个项目去年曾经因为疫情一度被中断,现在亚健社作为试验项目在运作。随着罪案率上升,其中一名前大使现在受聘于亚健社,负责护卫他们的诊所员工上下班。
亚健社副行政主任廖求珍表示,这个大使项目已经成为一个未来华埠和奥克兰其他地区可以效彷的潜在模板,很快就会和公立,私人和慈善家合作来提供精神支援。亚健社有5万名病人,并且提供14种不同的亚洲语言服务。
廖求珍说:“我们将它视作一个治安项目,这个解决方案可以满足社区为根本这个需求,在本社区内和跨社区实现。我们真的相信每个人,无论种族,阶级,文化和语言,都值得确保安全。”
本报道由梁莉娜翻译成中文。她曾经在本地中文电视台担任新闻记者,主要报道旧金山和东湾政治和社区新闻。